人民币双向波动
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,人民币对美元就大幅升值了5000个基点。这也是为什么8月份人民币快速升值后,使得中国对美顺差收窄的主要原因。10月10日,央行发布消息称,自2020年10月12日起,将远期售汇业务的外汇风险准备金率从20%下调为0,中国央行不追求人民币升值。我们注意到,中国央行于2015年将银行远期售汇业务纳入宏观审慎政策框架,并将外汇风险准备金率定为20%。此后,外汇风险准备金率根据人民币贬值升值的需要,几经调整。通常来说,远期外汇准备金上调是为防止人民币贬值,提高做空的筹码,下调就是为了防止人民币升值。自今年5月以来人民币已经累计升值5000点,10月9日(上周五)已经正式升破6.7关口进入6.6区间,再放任人民币继续升值,中国的贸易出口受不了;企业换汇还债以及个人换汇的压力,中国外管局受不了。所以,说的人民币汇率将到6.4、6.2,更是不要想了。
大幅“下调风险金率”等于是央行在告诉市场,人民币涨到6.6区间后,如果再涨就会出手阻止人民币升值,这就是一个叫停人民币升值的信号,人民币将进入贬值到7.2这个点位的逆向运动。这时候,市场就明白未来即使美元指数再大跌,人民币也不会出现一天大涨500点的行情,这样的表演暂时是不敢继续了。后面大概率是人民币汇率将会暂时围绕6.6附近震荡,然后进一步调整到7左右震荡。如果美元跌的太猛,后面再适度让人民币补涨一下,但是幅度肯定不会太大,6.6左右应该是能承受的极限。
这两年可以发现这样一个规律,每当人民币汇率要跌破7.2时,央行就会推出“逆周因子”限制人民币贬值速度;如果市场继续做空,央行就会上调外汇风险金率提高做空成本,或对香港发行央票回收流动性,然后释放一些中美经贸利好的消息,让人民币守住7.2这个底线。
最近几年外贸形势风声鹤唳,叠加国内人力成本上升,产业转型和中美贸易战,外贸企业日子不好过。人民币双向波动,显然很难让外贸企业锁定利润,接单即亏损的概率大大提高。那么人民币波动的现实意义何在?
缓解负债压力
我们知道,中国企业的负债率是相当高的,尤其是一些龙头关键行业,比如地产。在住房不炒、存量货币时代,摆脱房地产绑架,中国经济转型的意义和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,中国的房地产业是大而不能倒,第一批空手套白狼的房企老板现在都成了顶级富豪,其中的秘诀就是保持“三高”,高流动性、高扩张、高负债。只要房子能卖出去,就有现金流,有了流动性就可以继续拿地、有了地就不怕负债造房,造完房子继续卖。那么这一套现在玩不溜了,楼市进入了低利润时代,新房开发放缓,二手市场交易全看天气预报。
存量时代,靠大面积负债扩张拿地,是把地方政府一起给绑票了。比如,2019年恒大的销售额达到6020亿,在中国地产企业排名榜里名列第三。2014-2019年的5年时间,恒大的归母净利润合计超过1800亿,但是它的现金流状况居然已经惨烈到只要1300亿的债务到期,就足以被逼破产的程度。这其中的核心原因在于,包括恒大在内的所有地产企业,从来没有提取过利润,它们挣到的每一分钱利润,都被重新投入到了拿地开发之中,变成了在建工程。所以,这样的企业是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。不要说1300亿,就算是130亿,都可能让恒大资金链断裂。网上有一个段子转载的人非常多,是这样说的:中国房企大鳄,债务低于5000个亿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,说明你的事业还没有做大做强。看看他们的负债吧:恒大1.98万亿,万科1.51万亿,碧桂园1.73万亿,绿地1.04万亿,融创8625亿,保利8505亿。日子过成这样,这些房企怪兽还是咬定价格不放松。房价下降根本不可能,他们知道他们垮了,最慌的不是他们……
根据网上流传的恒大救命文件显示,其目前8355亿有息负债,其中正规的银行借款2323亿,占比27.8%。这个比值与我们前面推测的比值相当接近,符合金融市场规律。剩下的负债中,公司债券2348亿,占比28.1%。公司债券发行在中国也算正规,这笔负债也没什么问题。关键的是,恒大走信托通道的债务额为3684亿,占比44.1%。大家必须了解的是,信托公司其实本身也没钱,这些钱都是信托公司以各种方式募集而来,背后的真正金主,其实很多都是买银行理财的大妈。事实上,这笔3684亿的负债,才是真正可能带来系统性风险、引发金融动荡的元凶。
其实从两年前开始,政策就开始尝试严厉的限制地产企业的无序融资,2018年8月严苛至极的资管新规出台之后,却迟迟无法落地执行,每年都要延期一次,一直到今时今日,都在延期。下不了狠手,不愿意快刀斩乱麻的结果,就是现在恒大开始以自己庞大的债务炸弹,来跟政府谈条件了。而恒大在救命文件中只说了恒大倒下后,171家金融机构会出问题,上下游8441家企业可能破产,331万人可能失业,204万业主的房子可能成为烂尾楼。但是根本没有算过恒大倒下后,有多少通过银行理财和信托公司投资恒大的民众,会面临着投资血本无归的悲惨结局。
目前,房地产企业的累计负债规模,已经超过了55.65万亿!这个数据是非常吓人的,这个负债几乎和地方政府负债差不多。而地方政府好歹还有地方政府的税收背书,但是地产商以烂尾楼来背书吗?恒大融创万科碧桂园都只是负债排名靠前的几家,中国地产公司数万家,不负债经营的几乎没有。很多不仅负内债,还借了大量的外债,而且有的利率还不低。由于这个数据是通过“销售额–纳税额–开发投资到位资金”这种相对靠谱的计算公式直接算出来并累积而成,所以更加直观,更加具有可参考性。
根据央行的数据,中国银行体系截至今年6月底的地产开发贷余额其实只有12.0万亿,占整个地产负债规模的比值为21.6%。这意味着还有43万亿的地产债务,走的是理财、信托债券乃至是高利贷等通道。我们假设这43万亿中有一半是机构的高利贷,另外地一半是普通民众的投资理财和信托,信托投资是100万起,理财没有投资限制,以一个家庭投资50万计算,基本上这21.5万亿涉及到4300万个家庭,1.6亿人左右。这个数字比恒大说的影响330多万人就业要震撼多了。
这就要回到上一段的问题:人民币双向波动的意义何在?地产企业和人民币双向波动有什么关系?举个例子:现在企业可以举债永续债那种,假如A企业向市场B发行100元面值债券,1年付息,利率5%;也就是说B一年后拿着这张债券找A兑换成100块现金。那A如何在1年时间把从B手里借到的95块钱增值呢?A如果是炒股票的那就去割韭菜、如果A是炒期货的那就去对赌、如果A是卖房子的呢?在房子很难卖掉的时候怎么办?手里的95快钱怎么增值?买美元啊,因为人民币和美元走势负相关。比如彼时人民币兑美元为6.2,看准人民币对美元贬值趋势形成,而美元在升值趋势中,95元人民币大概能兑到15.32美元。1年后人民币兑美元跌到了7.2,这个时候拿着美元再换回人民币就能得到110.32元。这么一年后,一来一回赚了15.32,还掉5块钱利息,A净利10.32。
这笔生意扳扳着脚指头都能算清楚。可如果此时人民币兑美元是一路在升值,A在房子卖不掉的情况下,手里这95块钱如何增值?不但不增值债务还扩大了。这就是为什么卖房子的要哇哇大叫的原因。政策不让炒房了,人民币还一个劲的升值,A除了内债还有外债,如果A还有从境外发债融资(美元贬值)用来归还境内的欠债,那真是要了老命啊。
没办法了?办法有的是...........人民币在6.67这个位置硬生生的被刹住了车.......接下来就等美元指数升值了。所以,债多不愁都是假的,问题是你的债要大到足够影响政策,那才叫欠债的都是大爷。因此,人民币双向波动对外贸企业意义不大,对高负债企业意义重大。
连着萝卜带着泥
说到房地产债务的主要来源之一的理财产品,今年也是异常惨淡,和整个房地产的不景气高度相关。资管新规出台后,各大银行的保本理财产品在持续清退中,过去一年保本理财产品退出速度加快。到今年9月份,已基本进入尾声了。2019年前9月,保本理财产品发行量占比较稳定,大致在20%-25%之间。10月之后,保本理财占比大幅下降,到年底降至15.73%。而2020年5月以来保本理财加速退出,7月份占比降至8.96%,为近年来最低水平。虽然8月占比小幅回升至9.13%,但发行量仍在持续压缩。只不过由于当月理财产品发行总量降幅较大,导致保本理财占比略有回升。
2019年,交通银行、邮储银行、青岛银行、长沙银行、贵阳银行等首次将保本理财产品清零。2020年上半年,兴业银行、杭州银行等保本理财产品也清零。整体看,这两年银行保本理财产品的规模占比均大幅下降。今年6月,金融圈一下子爆出来了几十个银行固收类理财产品亏损的消息,当时震惊了整个金融圈,数家银行的理财产品站在了风口浪尖。6月10日,各个银行的理财公告逐步发布,各个机构和记者纷纷对各大银行的理财状况进行了统计,统计的数据却让投资市场大吃一惊:工商(工银理财)、招商(招银理财)、建信理财、中信理财等机构的20余只银行理财产品最新净值均低于1,多数为固收类理财。
银行保本理财占比持续减少的影响也在不断慢慢的显现,亏损的银行理财产品越来越多,连固收类的也不安全了。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房地产行业的债务已经开始出问题了。
还有就是信托,信托募集来的钱,可以投很多项目,包括房地产、政府项目、工商企业、金融市场,而其中投向房地产的最多,叫房地产信托。由于政府调控房地产,房地产公司从银行贷不到钱来购买土地和开发楼盘,就通过信托来拿钱。房地产商急需钱,愿意出高利息;信托公司要高回报,愿意给钱房地产商。房地产商和信托公司是你情我愿,一拍即合。房地产行业好的时候,高一点的利率房地产商也能承受得起。但现在房子不好卖了,房地产商赚不到钱,倒闭了,信托的钱也就回不来了。截至6月8日,2020年中国有209家房地产公司破产倒闭,投资给房地产的信托产品当然也是血本无归。
截至2019年年底,有总值5,770亿元人民币、超过1500只信托产品被列为高风险,而2018年大约只有870只。今年违约的可能更多。这是说的被列为高风险的信托数量,去年有118种信托产品违约,达创纪录新高,今年的违约规模可能更高。我们看一下这次恒大求救所将涉及到的信托违约,涉及非银行类金融机构121家,借款余额3684亿元,主要为光大信托278亿元、山东信托176亿元、外经贸信托167亿元、中航信托133亿元、中信信托126亿元等。随便都是100亿以上的规模,拖垮一家非常容易。
如果再把开发贷之外的43万亿地产债务算进来,又会拖垮多少家信托、多少家银行呢?这背后又是4000多万个家庭的投资打水漂,是1.6亿人的生计受到毁灭性打击。所以,这才是房企巨头倒闭后真正的核炸弹!
房地产牵一发而动全身,人民币的双向波动不过是为了缓解高负债企业的燃眉之急,本质问题还是整体经济的转型,依靠房地产独大的局面早晚是要结束的,现在问题只是刚刚开始。所以说,在经济下行周期中,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需要谨慎,不要盲目投资。(一家之言仅供参考)